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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子凭母贵[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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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娘娘失血过甚,气力尽耗,交骨紧闭,竟无力催生!如今母子俱悬于鬼门关前,一线生机飘摇,稍有不慎,便是……玉石俱焚之局!”言至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以头抢地,“微臣无能,罪该万死!求太后娘娘开恩!”

    nbsp太后听罢,凤眸中忧色与决断交织:“齐汝,哀家只问你一句,事已至此,二者——可有法保其一?”

    nbsp齐汝额汗涔涔滴落金砖,声嘶气促:“回……回太后……微臣等……非全然束手……或可……或可舍母保子,行险一搏……然贵妃娘娘油尽灯枯,龙裔于腹中亦受血气衰微所累……纵施术……亦……亦生死各半,胜算渺茫……微臣惶恐,实不敢妄断……”

    nbsp“皇上驾到——!”

    nbsp只见皇上疾步入殿,明黄龙袍竟现褶皱,面容枯槁,眼窝深陷,双颊瘦削,唇颌新髭丛生,显是连日疏于栉沐。他强振精神,步履微见踉跄,至太后跟前深揖:“皇额娘……”

    nbsp太后见他形容,痛心之色远胜惊愕,未待礼毕,厉声斥道:“皇帝!抬起头来!你这般神思恍惚、形容枯槁,失魂落魄形如槁木,哪里还有半分一国之君的威仪!你自己瞧瞧!这成何体统!”

    nbsp皇上闻之,首垂愈低:“皇额娘息怒……儿臣……实是情难自禁。连日入梦,琅嬅音容宛在,醒转却唯余孤衾……儿臣心腑……如遭剜割……求皇额娘……体谅儿臣丧妻之痛……”

    nbsp“丧妻之痛?”太后遽然截断,“好个‘如遭剜割!孝贤皇后缠绵病榻、形销骨立之际,何曾见你这般哀毁逾恒?彼时你耽于新人笑靥,可曾分毫真心探视那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六宫之旧人?今黄土埋骨,你倒扮此肝肠寸断之状!皇帝,你扪心自问,此痛,究系痛失所爱,抑或痛那‘永失本身?莫非你此生,非待玉殒香消、无可转圜,方悟‘追悔莫及四字?!”

    nbsp此言直贯肺腑,皇上身形剧震,踉跄半步方立稳。曾睥睨天下的头颅深深垂下,肩颓如倾:“皇额娘……教训得是……儿臣……儿臣悔不当初……”

    nbsp太后睹其状,痛色愈深,然知非深究时。深吸一气,强抑心绪,目扫满殿噤声的宫人,终落回皇上身上:“够了!收起这迟暮的哀思!眼下便有一桩关乎两条性命、你子嗣存亡的泼天大事,待你这个九五之尊定夺!”

    nbsp皇上似为厉声所激,茫然抬首,目光甫触内殿即急垂,哑声道:“事已至此……天家血脉为重……便……舍母保子罢。”

    nbsp“荒谬!”太后蓦地冷笑,惊得殿内诸人心胆俱寒,“皇帝,你当真是哀痛迷了心窍不成?!”

    nbsp皇上身形一滞:“皇额娘息怒!儿臣岂敢昏聩?龙裔关乎国本社稷,乃祖宗基业之延祚!嘉贵妃……既承恩宫闱,为皇家绵延子嗣,粉身碎骨亦为份内!情势危殆,当断则断,自当以保全皇嗣为第一要务!此乃祖宗成法,帝王之道!”

    nbsp“好一个‘祖宗成法,‘帝王之道!”nbsp太后步步进逼,“哀家问你,你口口声声‘舍母保子,然则这‘子一旦离了母腹,堕地之后,归何人抚育教养?莫非付与乳媪阉竖,任其在深宫一隅自生自灭?”

    nbsp皇上目光微闪,急急辩道:“宫中未有子嗣的嫔御甚多!娴妃端方持重,令妃温婉周至,皆堪托付!若觉不妥,愉妃性情柔嘉,交予她抚育,必能……”

    nbsp“糊涂!”nbsp太后言辞如疾风骤雨,劈面而来,“皇帝!你岂不闻‘母凭子贵?然哀家今日便要明告于你,在这九重宫阙之内,实则是‘子凭母贵!一个失欢之妇,她所诞育的孩儿,自降生那一刻起,便烙着‘失恃之儿的印记!他的皇阿玛今日能为‘国本轻易舍其母,明日焉知不会因厌屋而及乌,迁怒于他?你口口声声‘天家血脉为重,然一个既失生母庇佑,又为君父所疑忌的孩儿,在这步步荆棘的深宫之中,如何能平安长成?如何能得人真心敬服?!你幼年失恃,个中辛酸冷暖,莫非竟忘了那茕茕孑立、战战兢兢、仰人鼻息的滋味了么?!你今日忍心亲手再造一个‘失恃之儿,令他重蹈你当年覆辙,饱尝炎凉世态、人心鬼蜮之苦么?!”

    nbsp“一个活着的、得体的母亲,才是她孩子在这深宫之中最大的保障和依仗!没了生母的皇子,纵有龙子之名,亦如无根浮萍,风雨飘摇!你今日舍其母,看似保全了血脉,实则已亲手将这孩儿推入了险境!这难道便是你所谓的‘以皇嗣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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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皇上被刺中痛处,却只得匆匆作揖:“皇额娘此言,儿臣惶恐!这如何能相提并论?龙子凤孙,是朕之骨血,宗庙社稷之根本!此二者,一为瓦砾,一为圭璋;一为浮萍,一为根脉,云泥之别,岂可同日而语?孩儿身上淌着的是朕的血,承继的是爱新觉罗氏的江山,此乃天授!朕待自己的骨血,焉有不珍之重之,倾力护佑之理?断不会因他生母之故,便薄待了朕的亲骨肉!”

    nbsp太后听罢,不怒反笑:“好个‘瓦砾圭璋!好个‘云泥之别!皇帝,你既执此论,哀家倒要问一句——哀家与你,亦是‘云泥之别?哀家未生养于你,与你身无半丝血脉相连,不过先帝所遗一老妪。若他日哀家沉疴难起,药石罔效,你是否亦可据此‘圭璋瓦砾之论,视哀家为当弃之‘瓦砾,只道‘非朕骨血,无关根本,便可心安袖手?抑或……以‘祖宗家法、‘帝王之道为由,将哀家这碍眼老朽,亦当作‘两害相权之下,可轻描淡写‘取其轻而舍之物?!”

    nbsp此言一出,连烛火亦为之摇曳。

    nbsp皇上如遭雷击,面色煞白,踉跄跪地,膝行至太后跟前:“皇额娘息怒!您虽非儿臣生母,然自儿臣冲龄践祚,便是您抚育教导,恩同再造!儿臣奉您如日月,敬您若神明!孝道人伦之首,天地纲常所系!儿臣若敢存半分不孝不敬之念,莫说列祖列宗难容,便是煌煌天道,亦当降下雷霆!皇额娘玉体违和,儿臣恨不能以身代之,恨不能搜尽天下奇珍,遍访四海名医!岂敢存半分懈怠轻慢之念?遑论悖逆人伦、禽兽不如之想!皇额娘此言……真真是剜儿臣之心!”

    nbsp齐汝夹峙于天家母子间,几番偷拭冷汗,战兢插言:“太后娘娘……皇上……容臣启奏,若再迁延……这,这母子俱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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