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丽阳煌煌故人归[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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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苑的负责人是闻致远。
闻致远年过半百,头发却早早就花白地厉害。
素来享有陛下恩宠的闻致远向来把控内苑把控地极为严格,内苑官员人人皆是他亲自从工部挑选出来的,选拔人才不论和他关系亲疏好坏,总归都是有足够能力的。
如今内苑忽然被陛下直接下令送来一个人,还是此前完全没有听说有什么事迹的新人,闻致远对这新人的了解仅限于偶尔听人嚼的舌根,说新人与清晏殿下有关系。
陛下知道他的严苛,还将人安排过来,闻致远立刻便明白了陛下有意为难的意思,再一联想听过的传闻,对越棠第一次露面态度便极为挑剔。
等到徒弟进来说已经将人带到,距离闻致远吩咐请人才刚刚一个时辰。
基本是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人从公主府中请来了。
倒是和他想的难以相处不同。
闻致远眉梢一动,从工图中被打断的心情和缓了些,将手背到身后,前往正厅。
内苑中构造简单,在院中没有多少阻隔直接就能看到正厅中的景象。
一个披着鹤氅的少年站在堂中,正微微仰面看墙壁上的壁画。
壁画尽是些工程结构图。
闻致远暂先保留了态度,举步走到厅堂之中。
听到身后动静,越棠侧过身,面对着闻致远。
少年人眉眼沉静,全然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轻狂,看着矜贵又清冷。他容色虽然比传闻还要貌美,却也不会让人觉得他空有皮相。
少年人的气场和神色压得住这相貌,不至于被容貌夺了全部注意,这份气韵又使得容貌更上一筹。
单看他在壁画下的从容自若,倒不像是来从头学起的。
闻致远一进来,越棠视线扫过闻致远官袍上的炭笔痕迹和腰间斜插着的一截量尺,便双手交叠在身前,神色恭敬地认认真真行了一个礼。
“草民见过闻大人。”
闻致远应了一声,道:“不用多礼,今后便由我来教你。”
越棠直起身,距离近了,闻致远又打量了两眼。
远看时,甚至以为越棠才是此间主人,走近了,越棠却收敛了浑身气势,行止无一不恭敬。
闻致远想要挑也挑不出来半分错处。
他视线最终落在越棠手上。
闻致远不禁皱了一下眉,盯着他的手,嘴角抽了抽。
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
甚至不说别处,只说握笔用的几个关节,都没看到有磨出来的痕迹。
就这样金金贵贵,还敢来他制造署内苑?
内苑还没见过有这样娇贵的。
闻致远皱了一下眉,他没有再多说,直接指了指藏书的阁楼,按照往常内苑挑人的要求,道:“将第一层看完,通过考核便可直接离开内苑。”
又指了一下另一个阁楼,道:“里面有一架蜀锦织机,要是能将其复刻出来,可以再来寻我。”
他该说该交待的一句没少,能做出来什么样,闻致远并没有抱有什么期待。
言罢,便握着量尺离开正厅回去他的院子。
越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拱手送闻致远离开。
卫江总说他娇气,不是没有没有原因的。
前世也是这样一双手,却早早就在离开南朝后经历一次又一次磨破出血。
长好,又磨破,最后变成和普通练武之人一样的,关节处满是硬茧。
这一世也会慢慢经历过去。
等闻致远走后,越棠直接去藏书阁,浏览了一遍一层藏书书目,记下没有看过的书名后,便直接找到对应的书籍翻看,等到日头西斜,将最后几本书看完,便出门去了闻致远所指的另一个阁楼。
蜀锦织机。
越棠面前是巨大的织机,他仔细观察着眼前极大的木器的构造。
前世从工部发迹,这一世又巧合地从这里开始。
越棠并不在意闻致远的挑剔冷淡。
闻致远醉心研究,应付陛下的差事虽不尽心,却也尽责。
可他不可能现在就去考核离开此处。
他接近北朝朝堂的第一步,怎么都要做得好看一些,能对北朝有用一些。
何况如今比之前世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恢复记忆前,他入朝是想能够为沈觅所用。
恢复记忆后,他更想为沈觅……所喜。
等到沈觅回了公主府,天色已经昏暗下来。
回去路上听到越棠一大早醒来就被叫去工部制造署,沈觅皱了一下眉,一到公主府,没有回寝殿,就直接先去了越棠的云亭。
徐年徐岁照顾越棠两天,被醒来的越棠劝说休息后,直到现在才先后从房中走出来。
一看到沈觅,想到自己一天的失职,两人惊慌地就要叩首。
沈觅让人拦下他们,带着两人先去用晚膳,便直接朝着越棠所在的正房走去。
其实在越棠落水时,那个在沈觅之前将越棠带出水面的小厮,沈觅昨日还曾在公主府门口见到过。
越棠当时在宴席上跟着小厮上船,既避免了那小厮被殿中官员斥责,也没让小厮完成不了任务被罚。
他对小厮的善意,换来了水中小厮的回报。
否则,他可能还要再水里窒息更久。
这一世的越棠,确实是温软又善良。
沈觅回忆起前世。
自从南越之行她和越棠辞行后,两人再见就是死敌。可是,一开始听闻越棠屠杀半个南都贵族时,沈觅是有些怀疑的。
在南越时,她看到过,越棠在被攻下的城池中,独自一人卸甲漫步。
当时人烟寥寥,城中百姓对占领他们城池的士兵极度恐惧。
傍晚,在城中安顿流民的帐子前,一个小孩蹲在地上去扣糖水铺子留下的糖浆。
一截锋锐的兵器残片上黏了一块饴糖,小孩正要去捡,沈觅却见越棠低下身,朝小孩伸出了一只手。
手指松开,却见他掌心里放着几颗糖。
小孩眼前一亮,正要去拿,他身后跑来一个妇人,抱着小孩跪下,万分惶恐地朝着越棠叩首。
引来的士兵朝着妇人和小孩围过来,越棠抬手拦了一下,放妇人带着小孩离开。
小孩趴在母亲肩头,惧怕地露出一只眼睛去看士兵中央簇拥的红衣少年。
最后怯怯地正要缩到母亲怀中,却见越棠俯身将那几颗糖放到了一旁的粥摊低处,一个不引人注意的角落——
小孩可以在晚膳施粥时悄悄拿到这几颗糖。
小孩顿时高兴极了。
几个士兵面面相觑着,憨厚地想笑又不敢笑。
越棠起身,看着小孩儿强忍着激动地模样,淡淡扫了几人一眼,便直接离开。
这样的少年,沈觅最初是不相信,他会滥杀成性的。
只是后来她亲眼见了,见得多了,只她亲眼看到的,就足够验证外面传闻的越棠的暴行。
便没有什么信不信了。
可如今看来,前世的他,或许还有着她不知道的事情。
上次是越棠小时候说他没有杀父杀兄,她愿意相信一点点,他没有那么六亲不认。
今日,沈觅又愿意,因为这一世的越棠,去稍微相信一些,或许他前世也没有传闻中那么罪恶。
到了门前,沈觅敲了两下门,却没有听到回应。
不在吗?
沈觅皱了皱眉,用力将隔扇门推开,绕过屏风一眼就看到在软榻上睡着的越棠。
鹤氅滑落在地上,越棠侧身睡在塌上,长发散下,掩住了大半张脸颊,特意穿的高领的衣衫刚好可以挡住颈上淤痕。
领口此时却散开了些,露出半截锁骨。
因为他侧卧着,锁骨上方和修长脖颈间形成一处凹陷,属于少年的张力和诱惑感几乎让人移不开眼。
沈觅连着默念了好几句色即是空。
越棠现在真是越来越诱了!
开始是容貌眼神勾人,现在看不清面容还是让人看得脸红心跳。
沈觅淡定地走到越棠身前。
捡起地毯上的鹤氅,轻轻又盖到越棠身上,不过刚覆上他身体,越棠便轻轻皱了一下眉。
他抬手揉了一下眉心,长睫颤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看到沈觅就在他面前。
越棠还没完全清醒,此刻却几乎凝在原地。
她来看他了。
越棠因为睡眠而显地有些懵懂的眼睛明澈又水润,又因为没睡好,眼眶微微泛红。
他直直看着她,眼睛一眨不眨。
他眼尾也扫出一抹微红,眸光莹润,水光潋滟,只看着她不说话。
就仿佛眼中悬泪欲垂不垂。
被这样看着,沈觅身形僵住,心头莫名生出几分乱七八糟的讪讪。
分明隔着也有一臂的距离,沈觅却就是觉得太近了些……
她心跳一快,有些热。
好热。
沈觅松了松领口,手指有些乱地解开了一颗盘扣。
盘扣崩开,落在地上。
听到声响,越棠好像终于清醒过来,眨了一下眼睛。
黯淡的天光照在他眼睫上,往他深色的眼瞳中投下一些光亮,沈觅忽然觉得——
越棠是不是又好看了些?
昏暗的光线下,越棠还是在看她,在这样拥挤的空间中,他冷白的肌肤似乎笼罩着一层珠光,让人丝毫不舍得在看他时眨一下眼。
越棠抬手抓住了她想要远离一些的衣角。
乌发随着他的动作被撩开,发丝缠绕在他手指上,黑白交缠,又被撩到身后,简简单单一个动作,他随手做来却十足地撩人。
沈觅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能看到这些细节。
沈觅往后退了一步。
“去制造署太累了吗?今日你刚醒过来,可以只去看看,就算不去也行。”
听到沈觅的话,越棠唇边抿开淡淡的笑。
这样就担心他会累,这是不是太纵容他了?
前世他的死活都没有人会过问,这一世,他一点点的冷暖悲喜,都有沈觅关心着。
他两世都喜欢上的人。
越棠轻声到:“我想念殿下了。”
他嗓音低柔悦耳,这样软声说出来的想念二字,几乎能让人软下半边身子。
太思念了。
这几日,对于越棠而言,是隔着一个前世的距离。
对于沈觅而言,是险些隔着生与死。
可他醒过来一点怨都没有只说思念她。
沈觅抿了一下唇,她有些心酸。
越棠太惹人疼了。
今日陛下的意思,她都明白。
可是,且不说,她对越棠没有多余的心思,就算有,她也不能那样做。
越棠值得被人好好对待。
潜移默化地,沈觅如今觉得,这一世的越棠就该被她宠着护着。
“小棠,抱歉……”
这次没能保护好他。
“我能再抱抱殿下吗?”
两人话音同时落下。
越棠温热的掌心忽然贴上她一路被吹冷的手指。
他慢慢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合拢在掌心。
没有提为什么被顾衡抵触,也没有提为什么忽然被安排往制造署。
昏暗中,越棠似乎在笑。
可他眼睛太过水润,沈觅只觉得有些心疼。
她听到他说,“殿下,我想抱抱您……”
“殿下,我以为,我醒不过来了。”
他确实是这样以为的。
落入水底后,他的生死,他都交给了沈觅和命运。
沈觅救他,心疼他。
越棠很想拥抱她。
沈觅手指收紧,耳边似有嗡鸣,脑中回放着他的话。
抱?
还是不抱?
她抱他,怎么想着也不合适。
可越棠活下来了,这就好了。
他有些脆弱情态,提些要求,只要无伤大雅……都可以吧……
越棠站起身。
他身形很高了,在沈觅面前,能轻而易举将她笼罩住。
越棠轻轻靠近了些,还是同样地,极轻极轻地,侧抱着沈觅,她没有推开他。
他选择的是这样的姿势,微微躬身,胸膛对着沈觅的身侧,脸颊凑在她肩上。
他的动作很轻,轻到沈觅只要轻轻一用力,就能将他推开。
这样的力道,这样的姿态,比起拥抱,更像是猫咪蹭在人肩头,像一个……小心翼翼的撒娇。
完全不含任何绮念。
完全没办法拒绝。
沈觅眨了眨眼,在越棠怀中放松下来。
她任他抱着,低头认真反思了一会儿。
越棠……他,还小?
沈觅没办法在这样的越棠面前还说他小,可他确实纯澈又干净。
诱惑仿佛是他外表自带的光环,而他本人却好像毫无杂念,别人想歪都是别人思想不够纯洁。
那么,这几次总是心猿意马的她,是不是,该反思一下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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