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2 章 贪念[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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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发前,我就派人告诉了知行村你的身份,我原想着借他们的手除了你,只除了你,没想过要郎烨他们三人的命,谁知他们毫不留手。”
“等到你不知所踪,吴青天和陆元定先后归来,不肯放过你和楼镜离宗的事,要一查到底。那时候我已完全上了楼彦的船,再下不来了……”
“所以你便帮着楼彦毒害吴师叔?”
俞秀没答话,俨然是默认了,他低垂了头,散落的头发汗湿,虚脱了一般,“我知道我罪孽深重,你要杀我,我毫无怨言。”
“杀你?我为何要杀你。”
俞秀一怔,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爬到余惊秋跟前,捉住她的衣角,叫道:“你为何不杀我。灭门之仇,不共戴天,我想要杀你,害了郎烨,害了吴青天,你为何不杀我,你应当杀了我!”
余惊秋轻笑一声,眼里眼外满是冷漠,“一剑杀了你好让你就此解脱么?”
她瞧得出来俞秀有愧悔之心,没坏到根上,有些微的良知,可这良知比不过自身性命声名,比不过重重欲望,所以总是做错的选择。
那良知就像是根针,俞秀做着伤天害理的事时,就戳他的心脏两下。等到他幡然醒悟,无路可走,这良知于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折磨。死在愧对的人手中与他而言是赎罪,只会解脱了他。
“俞秀,相对于你做的那些事,你想的也太轻巧了。”余惊秋面朝着满堂牌位,重重说道:“从今往后,你就在这满堂祖师魂灵和在你身周枉死不瞑目的游魂注视下,日夜忏悔罢。”
俞秀好似真的在虚空之中看到什么,神经兮兮地瑟缩了一下,抬起头来时,余惊秋要走,俞秀看了眼那些摇摇晃晃的牌位,他大叫一声,“不,你不能走,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余惊秋脚步一顿,说道:“师父告诉我家世时,曾经和我约法三章,让我十年内不得报仇,但即便是没那约定,让我当年就知道你做过什么,我和我那未谋面的父母情远,与你情近,即便家仇如天堑,横隔在你我中央,我会怨你恨你,也不会想要杀你。俞师叔。”
最后一声呼唤的三字重逾千斤,重重落在俞秀心头,让他难以承受,伏倒在地,颤声道:“为何,为何呀!”
似在问天问地,追问余惊秋,又似在诘问自己。
余惊秋出了祠堂,对着守候在外的周望道:“看好他。”
周望道:“是。”
然而余惊秋前脚回了澄心水榭,周望后脚便行色匆匆赶了过来,“宗主,俞长老自尽了。”
余惊秋愣了一下神。周望还在说话,“弟子安排了人看守,谁知一不留神,俞长老抢了弟子的剑,拔剑自刎了,弟子没拦住……”
余惊秋神色又恢复如常,淡淡道:“知道了。”
周望离去。
余惊秋透了口气,躺到贵妃塌上,扶着额头,忽觉得疲累。俞秀这人,她实在厌极了,真听闻到他的死讯,又说不出的怅惘。
为此,她想起了楼镜。
从小时候起,她就钦佩喜爱楼镜那敢爱敢恨的性子,说她说不出的话,做她做不来的事,要是此刻她在这里,认定了俞秀是敌人,想必觉得他死了就死了,不会为他落一滴眼泪,不会为他而生出烦恼,权当这世上没有这个人。
可细细想来,楼镜也不总是这样,她也有爱恨交织,迷茫崩溃的时候。是何时?是在冷云山沈仲吟告知真相,是在死人庄师门重逢。
却又很快振作起来,认准了什么事该做,她没有一点迟疑。
就如同要戏弄她。
每每在药池中沾水的丝罗衣衫,如巫山之中缠绕的女萝,因吸满了晨露而透亮,如蛛丝一般,贴服春树的曼妙曲线。
梨花儿白被药池温度染上热意,嫩红从蕊心绽开。
隔着层层水雾。
纤指像是撩开帘幔一般穿过雾气伸到她眼前,描摹她的眉眼,顺着眼角贴着鼻翼往下,抚到她的嘴角。
轻轻落下一吻。
她想要躲开,背后又被什么东西抵着,退不了。
只得以攻为守,将人推到池边。
那人反而就势抱住她的脖子,将她紧紧搂住。
原来不止她们的心嵌合。
温柔的风缠绵地落在她的颈侧。
余惊秋忽地醒来,摸了摸脖子,出了许多冷汗,过湖的风一吹来,有些凉。
原来都是一场梦,心中情绪莫名。
俞秀的后事由陆元定操办着。
余惊秋闲暇之余变得爱到祠堂静坐,自那日梦醒,她便觉得不安,某些情愫按捺,也会露出端倪。
她从未想过自己是这样一个流于表面,爱慕皮相的俗人。
当年楼镜和聂禅一战,负伤退走,两人栖身破庙之中。夜里她为昏迷的楼镜上药,瞧见那一截腰身,就像是入了魔障,心中住下了一只名为欲/念的恶鬼。
她厌恶着楼彦等人的虚伪贪婪,实则自己又好到了哪去,贪欲缠身。
师父将楼镜托付给她,楼镜是师父师娘的珍宝,她却觊觎着这份珍宝。她明知女子相恋这条路在这世道上艰辛万分,倍受指责,她是师姐,她受师父遗命,更该以身作则才对,楼镜可以任性,她不能。
余惊秋向着牌位深深叩首,心道:“师父,弟子不孝。”
过来的陆元定见了,还道她是为着俞秀之事,“俞秀的死,是他自己所求,你不必放在心上。”
余惊秋没有言语,陆元定哪里知道,她脑子里在算着日子,算着按楼镜的脚程,应当回风雨楼有些时日了。
楼镜实际的脚程要比余惊秋预估的慢些,她中途绕路去了一趟淮南,往朝圣教去了。
楼镜没去过朝圣教,不认得路,但有认得路的,文丑陪着詹三笑不知上过朝圣教多少次。
一来路熟,二来有人想见她,她路走的顺当,在客堂里见到要见的人。
韶衍坐在上首,长发墨也似披散在身后,坐姿威严,冷冷地睨着楼镜。
楼镜自顾自地挑了个位置坐下,姿态算不上客气。两人间的气氛冰冷沉抑到了极点,却又能够安稳相处,到达一个奇异的平衡点。
“你来做什么?”
楼镜瞥了眼韶衍的脸颊,“你这脸上怎么添了道伤。”伤口细长,还未好全,虽然不重,落在了脸上,就尤为显眼。
“与你何干。”
楼镜忽然笑道:“是与我无干。其实除了小神仙,又有谁会在意你脸上多了什么,少了什么——”
话未说完,对面一道白影卷着暴虐的气息直往楼镜面门砸来。
楼镜一偏头,茶杯从耳侧飞了过去,落在地上,碎了一地,热气飘散出来。
小神仙三个字成了韶衍的逆鳞,一触即怒。
旁人怕,楼镜怎会怕,戏谑道:“你要是这样,那我接下来的话可没法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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