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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6 章 红消香断[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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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血红,两边耳朵里血迹从耳道内漫下来。楼镜不知是她旧疾复发,还是哪里受了伤,亦或是遭人暗算中了毒,她心里慌乱起来,向外叫道:“来人,唤半夏来,楼主不好了!”

    中气十足一声发喊,惊动了书房内外的人,外面登时起了好几人脚步声,楼镜无心去计较。

    “不必了,他既出手,自有一击必中的信心。”詹三笑尚保留了清醒,辨清身前的人,露出些微笑意,抓着她的胳膊,借着她的力,半起了身,“你来了……就好了……”

    “詹三笑,半夏马上便到。”楼镜生出许多无措来,忧心道。

    楼镜按住她经脉,原想着为她输送真气,保住她一口气,却惊觉詹三笑经脉爆裂,饶了她历练了多年,突遇了这等状况,也愣住了。

    詹三笑倚在她身上,呼吸之间便有黏热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楼镜,你听话,接下来我说的话,你,你要记在脑子里……我死以后,丘召翊必然会收回风雨楼手中地契商铺,钱财账本,将财脉握在自己手中……”

    詹三笑咳嗽了两声,眉间痛苦的蹙紧,身上的痛楚,让她难以承受。

    “你在说什么。”楼镜额上淌下冷汗来,这人已要坦然受死了?何以如此有条不紊的安排后事。

    她眼眶一热,酸涩难忍,不论是她娘,她爹,还是她师兄亡故时,她都不在身畔,听到别人提起亲人离世的消息来,首先便生出一阵茫然不真实感,此刻她终于留在了他人生与死的间隙,亲眼见到生的流逝,无法遏制与挽救的悲愤是灭顶的。

    她恨詹三笑这副模样,为何不争上一争,便这般顺从老天爷,自己喜爱的人不去争,连性命也不愿争么,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狠声斥道:“你在胡说什么!不过小病小伤罢了!”

    婢女进来,惊惶的失声叫了出来。楼镜烦躁地冷喝:“去寻半夏来,找大夫来!”

    詹三笑恍若未听见,手上揪着她的衣襟,眸子执着的望着,“但风雨楼,有韶衍,衍,阿衍……”

    念叨到那个名字时,詹三笑声音里有浓浓的眷恋,楼镜头一次听她唤韶衍不是连名带姓,而是称她作阿衍。

    “她在,想必丘召翊不会收回去。你,便由你接手风雨楼,我,还有一些,杏花天那一半,不在公账上,你去寻烟娘,她知晓日后便由你和她共同看管。”詹三笑似哽咽似喘气,过了片刻,“你不必避忌自己的身份,也不用隐藏你的目的,丘召翊只怕已将你,查了七七八八,沈仲吟消失,你要寻沈仲吟,就得通过赫连缺,丘召翊疑心重,赫连缺心思不纯,丘召翊迟早容不得他,如今飞花盟与中原武林开战,那两人只要明面上还没撕破脸,丘,不会贸然,出手,他会留着你,利用你寻沈仲吟的心,将你做一把利剑,刺进燕子楼去,试探赫,赫连缺……但他利用你,你也可以利用他。你若想在,飞花盟行事方便,不妨口头上认沈仲吟,是自己父亲。”

    楼镜森冷之词从齿间溢出,“我怎会认贼作父。”楼玄之之死,沈仲吟脱不了干系。

    说了这许多话,詹三笑似耗尽了力气,在楼镜怀里蔫了下去,詹三笑的脸苍白的近乎透明,鲜血流淌,仿佛腊梅在冬夜寒雪中怒放,凄然一片。

    楼镜将人抱到软榻上去,婢女抱了软被,端了热水来,人员往来,楼镜才要质问,“半夏还未到么。”便见门边,半夏一闪进来,发丝凌乱,衣裳都未来得及穿好,三步并一步到软榻边,把住詹三笑的脉。

    半夏沉着嘴角,脸色越来越难看。

    楼镜道:“如何?你说话啊!”

    “楼主今日吃过什么,用过什么?”

    婢女上前来一一回到,一应用物与寻常无异,只是今日詹三笑胃口不佳,去婚宴前后未用饭。半夏瞧向楼镜。

    楼镜呼吸一窒,说不清是怎样的情绪涌来,眼前一阵发黑,她听到声音格外阴沉,“楼主在宴上,喝过一杯药酒,吃过一些糕点,但那吃食一桌皆用,便是我也吃过,并无异样,而药酒,药酒是丘召翊差赫连缺送来……”她将那药酒描述一番后,说道:“酒厅堂里的人都饮过此酒,我也用过,确实是滋补的药酒,用过后便感到丹田热气充盈。”

    “那药酒我也听说过,虽则进补,也不至于……”半夏将楼镜的手腕捉来一探,并无一丝不妥。

    “她中了毒?”

    好半晌,半夏嘴唇颤抖着才吐出一个,“是毒。”

    半夏将唇咬得苍白,詹三笑质弱,此刻体内像是一点火星落入火油,訇然爆炸,烈火蔓延,烧得又是一片枯木,便是天降甘霖,也难阻止大火蔓延。

    似这般迅猛的烈性毒药,詹三笑怎会中招,她带了随行,碰过的沾过的,手底下人也碰过,也沾过,怎会悄无声息便中了毒。

    仓皇之间,难寻出蛛丝马迹来,楼镜目光凝在詹三笑脸上,“可有办法……”

    半夏良久无言。

    心中皆知,回天乏术。

    楼镜沉默良久,回了头去,威严肃然,吩咐影中的暗卫,“去通知定盘星。”

    楼镜忽觉得手腕上一紧,她垂眸一看,却是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她的腕子,昏迷过去的詹三笑,不知何时又清醒了过来,“你来,我有话跟你说。”

    楼镜俯到床畔,以为她尚有话要交代,詹三笑手上抓的越发紧了,不知她哪里来的力,让楼镜都吃痛了,詹三笑缓了极大一口气,似咬着牙,用尽了气力,“楼镜,丘召翊,唔……当年孟家灭门之祸,便是出自他手,各大门派不过是他用来借刀杀人,寻找方子的手段。”

    楼镜骇然一震,瞪着詹三笑,呼吸急促起来,“你,你怎么会知晓这些,你又为什么要与我说。”

    詹三笑凄然笑起来,纤长的脖颈脆弱,只因主人激动,泛出一片病态的红,“我要告诉你,你要知道的,丘召翊也是你一大仇人呐。焦岚当年为解孟家之危,才至于陷入争端中,身怀六甲,颠沛流离。”

    楼镜怔怔望着她,忽然觉得不认识眼前这人,又疑心,她是病重才至胡言乱语,楼镜眼中泛起血丝,“你是谁?”

    “你那时年纪小,不记得我了……”詹三笑软倒在床上,口中鲜血直淌,婢女用帕子擦拭,直将素色的帕子染成了暗红之色。半夏给她施针,却也只能让她好受些,詹三笑缓过气来,“当年孟家的事,飞花盟与中原武林串联,是由赫连缺连线,让那人将消息在中原武林散布,如今也有联系,那人在,或许,许是你乾元宗的人,不得不防,人手在查探,暗桩,联系,你师姐……”

    今夜里震慑人的事已太多,但听到这桩事,楼镜还是不禁浑身一凛,待要进一步询问。

    詹三笑已无法交谈,话不成句,“你是一把剑,你会,刺破那些人的面具,让他们也知道疼,接下来的路,由你走了,我,我对不起你,只是,不得已。”

    詹三笑呢喃着,言语已然颠倒了,伴随力竭的呻/吟,“不止飞花盟,空有名号,但凡心术不正,正亦是邪……便当母亲是罪有应得罢,当受此劫难,但稚子何辜呀,只求保她一人平安无忧,老天无眼,连,连她也不放过吗

    声声泣血,句句问责,悲愤难言。

    至此时,詹三笑昏昏沉沉,彻底昏迷过去,书房之中,死寂一片。

    下半夜里,詹三笑身上热度渐渐退却,耳道和嘴里不再溢血,她身上白衣,血迹斑驳,也早让婢女换下。

    只是这个玲珑心思的女人变得灰白,气息在逐步减弱。

    虽有半夏在侧,吊住她最后一口气,楼镜也不知,能不能让她撑到韶衍赶来。

    夜里颜不昧来过,站在詹三笑床畔,一言不发,只是枯老的手上轻轻摸过她的脸,瘦瞿的身影似又佝偻了些,默然离去了。

    楼镜和半夏在床畔守到天亮,詹三笑忽然醒了,眸子里明亮,极富精神,甚至能下地。

    两人见了,神情黯然,半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怕是,回光返照了。

    詹三笑赤脚下地,往外走去,谁也不知她去哪,却无人拦她,楼镜跟在她身后走。

    天际云层深厚,天道比昨日还冷了几分,朔风吹得人脸上发疼。詹三笑却不觉得冷,只是一身单衣,赤脚走到了观雪台。

    她站在正中央,天地开阔,清风绕身,雪白的衣袂与乌色发丝在风中飞舞,她的人显得那样轻盈。

    回过头来那一瞬,双眸是星辰,华彩已夺天光。

    她说,“楼镜,今日要下雪了。”

    楼镜听得那句话,悲凉似潮水涌到心口来,这人亦师亦友,对她所行之事,是爹爹是师父会做的,她于此处成长,于此处重生,如今只能目送她远行。

    “四年前南冶派开炉,我找南冶派掌门定下了一把剑,那把剑,送了你罢。”

    那人美好易碎,朦胧似梦,似霞蔚青风,时刻要飘逸而去。

    楼镜听得若有似无一句。

    ——寒蕊不挨尘,消解随东风。

    那人似一缕雪白的软烟倒在了观雪台上,楼镜走到她身旁,她问:“楼镜,下雪了吗?”

    楼镜尚未回答,玉蕊琼英随东风仙去,那人似嗔似喜,眉心展开,似终于解脱,得了一身自在的释然。

    似一滴极冰极亮的泪滴在了眼睑上,楼镜抬头一看,目光凄然,漫天雪花,飘飘洒洒,纷然落下,寰宇置于清雅雪白中。

    詹三笑真名已无从得知,詹三笑此名是她自取。

    楼镜曾问过此中含义。

    三笑

    ——一笑我今非昨,二笑悲欢几多,三笑人生奈何。

    这一冬雪来得??,却下得极漂亮,似飞盐飘絮,颜色喜人,耳目一新。

    燕宅里的人出来看雪,不由得都赞叹两声。

    韶衍听得声音出来,见到满世界的雪白,伸手接着空中落雪,粲然一笑。

    眸中惊喜,步伐轻悦,迫不及待便冒雪往外走去,当日一吵,她总拉不下脸来,昨日又是不欢而散,她正不知以什么名头去寻她,可喜……

    “衍儿,你哪去。”

    “赏雪。”

第 56 章 红消香断[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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