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章 涉海篇【45】·“我可恨的理想啊。”[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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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nbsp【好人默不作声蹲下来，与他一起掩埋了这具骸骨。】
nbsp【掩埋时，苏明安感到手背一热，他摸了摸，是一滴液体。】
nbsp【“……你在哭？”】
nbsp【好人一怔，摸了摸眼眶：“啊，是的，好奇怪。”】
nbsp……
nbsp——而你，即使失去了记忆的你，你的心脏，依旧疯狂地、炙热地跳动。
nbsp……
nbsp【“今天看见你，这种感觉更是强烈。我几乎是不顾一切就冲了上来，甚至没看清你的脸，就对天莺开枪了。”好人迷茫地望着苏明安：】
nbsp【“你让我的心脏。”】
nbsp【“疯狂地跳动。”】
nbsp【“好烫。冲过来的一瞬间，我感到全身仿佛都被点燃了。甚至有一种宿命般的感受——就像是，我本就该来救你的。”】
nbsp【“你让我感觉，很烫。”】
nbsp……
nbsp“好烫。”
nbsp千琴如此摸着自己的胸口。
nbsp苏明安的血，她的血，混在了一起，在奔跑中染红了衣衫，染红了骑士的银甲。
nbsp她依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但即使如此，对于素昧平生的“李子琪”，她依旧决定不顾一切地相救。
nbsp甚至不知道这与苏琉锦的计划有关，她就护住了苏明安。
nbsp这与她的过去无关，与那些繁杂而伟大的救世计划无关。
nbsp仅仅因为，她是千琴。即使是“汪星空”，即使是“李子琪”，即使是每一个不曾熟识之人，她都会奔赴而来。
nbsp直到她停下脚步，前方是死路。黑漆漆的墙壁，断绝了一切生机。
nbsp后方的脚步声，不紧不慢传来。
nbsp“看来……到这里为止了。”千琴失去力气，瘫坐在地，胸膛的两处贯穿伤触目惊心。她摸出一粒黑色胶囊，递给苏明安：“这是……我们骑士不愿受辱，为自己准备的毒药……”
nbsp“我……给你一粒，吃下去，死亡不会有太大痛苦，免得你被刀刃贯穿太痛……”
nbsp她捂着胸腹巨大的伤口，急促地喘了口气。
nbsp“你刚才说，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她缓缓地、展露出洁净的、犹如白玉兰般的微笑：
nbsp“我知道你……不是李子琪……你有一张神奇的卡牌，你还知道……很多特殊之事……”
nbsp“我觉得……”
nbsp“你很特别……你能让一切走向更好的结局……”
nbsp“从前，我有一位朋友……我们一起被选入了门徒游戏，在我眼里，他就像一朵白色的伊莎花，不该沾染任何污秽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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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他有许多奇思妙想……而我脑子里尽是刀枪……我便想，他只负责风花雪月便好了。而我就在他成长起来之前……成为守护他的剑，永远挡在他面前。”
nbsp“有一天……他死了。”
nbsp“我们救了很多很多人……但有人不念恩情，背叛了我们……把我们的位置暴露给了敌人。”
nbsp“我没能保护住他，他在我眼前死去了……那一刻，我在想，我到底拯救了什么？”
nbsp“救人……居然也是一种行恶。”
nbsp“后来我开始恐惧救人……但即使如此，我依旧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nbsp她抬起自己血淋淋的双手：
nbsp“我无法忍受一条生命在我眼前流逝，我无法旁观他们喉咙飙射的血液，我无法忍受杀戮之人肆无忌惮大笑……于是，我依旧在伸出援手，哪怕吃力不讨好。”
nbsp“他们说我是邪恶骑士，说我是杀戮骑士，说我满口仁义道德，手上却在一直杀人。”
nbsp“杀生……为护生。”
nbsp“要是我能杀了粉发人……”
nbsp她微笑着，心脏仿佛在疯狂地、炙热地跳动。
nbsp“是不是……就能保护你们了……？”
nbsp“啪嗒。”
nbsp流血过多的骑士，缓缓倒在了苏明安怀里。
nbsp一柄镰刃贯穿了她，她的心脏滚落出来，落到苏明安手边，炙热得发烫。
nbsp苏明安缓缓抬起头，虹膜残留着她的微笑。
nbsp历经了千年的孤独与愧疚，她终于从那座神山走出，完全走入这凡间，明白了什么才是师父口中所说的“真正的自由”。
nbsp她不如师兄司鹊那般闻名遐迩，但她走出了神山，走出了属于她自己的道路。
nbsp她带来的光明，照遍了太多太多的“李子琪”。
nbsp她从不曾置身于黑暗。
nbsp她本身就是光明。
nbsp……
nbsp“嗒，嗒。”
nbsp粉发人静默靠近，抬起粉蓝镰刃，指向苏明安。
nbsp镰刃上的鲜血是付雯雯留下的，现在，苏明安终于成了唯一存活的人。
nbsp苏明安吞下了千琴的毒药。
nbsp药效发作前，他站起来，一拳向粉发人挥去。
nbsp……
nbsp【你可以选择“出拳”，请投骰。】
nbsp【需求点数：20点（点数＞20点，出拳成功。点数＜20点，出拳失败。）】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3点！】
nbsp……
nbsp“噗嗤！”
nbsp粉发人的镰刃一甩，砍进苏明安的锁骨，剜去了他的左臂，而他的拳头软绵绵的，没有半分力量。
nbsp他却干脆利落舍臂闪开，又是一拳！
nbsp……
nbsp“假如，假如我不曾打开那个网络聊天室，不曾向温柔的她发出第一个表情包……”耳畔响起周晟的声音。
nbsp……
nbsp【你可以选择“出拳”，请投骰。】
nbsp【需求点数：20点（点数＞20点，出拳成功。点数＜20点，出拳失败。）】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7点！】
nbsp……
nbsp“唰！”
nbsp镰刃砍进了苏明安的胸腹，一削之下，鲜血横流。
nbsp他收回毫无力气的拳头，向右平步，仿佛无视了痛苦，再下一拳！
nbsp……
nbsp“假如我不曾错过桃儿之死，不曾错过为她挥剑的机会……”徽紫的声音。
nbsp……
nbsp【你可以选择“出拳”，请投骰。】
nbsp【需求点数：20点（点数＞20点，出拳成功。点数＜20点，出拳失败。）】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12点！】
nbsp……
nbsp“唰！”
nbsp镰刃擦过了苏明安的肩膀，与他的脸颊擦过，留下一道深深的刻痕，几乎削掉他半边耳朵。
nbsp他向后仰去，斜着滚地，再度出拳，打向粉发人腿部！
nbsp……
nbsp“假如我不曾参军，不曾做一位无法忘却仇恨的士兵……”刘崇平的声音。
nbsp……
nbsp【你可以选择“出拳”，请投骰。】
nbsp【需求点数：20点（点数＞20点，出拳成功。点数＜20点，出拳失败。）】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5点！】
nbsp……
nbsp“唰！”
nbsp镰刃自高空下落，直入苏明安脊背，鲜血飞溅。
nbsp他重重吐出一口血，胸腹被贯穿，却仍然昂起头颅，挥出下一拳，哪怕剧痛缠身，也在用尽全力——赌那一次“大成功”！
nbsp向前，挥拳！
nbsp……
nbsp“假如我不曾答应琉锦那个救世计划，假使我不曾为你们忍辱负重……”徽碧的声音。
nbsp……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11点！】
nbsp“唰！”
nbsp皮肉掉落在地。
nbsp……
nbsp“假如我不曾感到心脏炙热滚烫，不曾不顾一切保护你们……”千琴的声音。
nbsp……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7点！】
nbsp“唰！”
nbsp骨骼折断开裂。
nbsp……
nbsp“假如我不曾回头看向小柠檬，不曾触碰这错误而稀缺的温暖……”天莺的声音。
nbsp……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14点！】
nbsp“唰！”
nbsp衣衫染成鲜红。
nbsp……
nbsp仿佛，此地不仅仅是苏明安向粉发人挥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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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更像是，昔日的李子琪，用这只软绵绵的拳头，向着不公的命运与无法抵抗的强敌挥拳。
nbsp即使苏明安竭尽自己的战斗经验左闪右避，肾上腺素带来的体力也在渐渐褪去。
nbsp他最后一次，挥出拳头。
nbsp这并不是他对于粉发人的愤怒，也不是毫无意义的宣泄。
nbsp而是他在确保自己必死的情况下，最后一次试探粉发人。
nbsp大帝的嗓音，响彻耳畔：
nbsp“……战神龙王旁白音，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热血男主在心胸澎湃之际，能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力量……这就是我取名的意义。”
nbsp“上吧，最后一击！苏明安。”
nbsp“砰！！！”
nbsp一声闷响。
nbsp苏明安的拳头击打在粉发人面具上。
nbsp沉重的击打声响起，在暗室隆隆回响。
nbsp“噗。”
nbsp乌血吐出。
nbsp——却不是粉发人吐血，而是苏明安，他吐出满口乌血，毒药已经深入肺腑。
nbsp最后的骰子，赫然鲜明：
nbsp……
nbsp【您抛出的点数为：19点！】
nbsp……
nbsp这最后的冰冷的骰子，维持着十九点的数字。第二十面，始终差了一线。
nbsp仿佛，命运之间的巨大沟壑。
nbsp而苏明安，已无法挥拳。
nbsp……
nbsp“假如我……”最后，是李子琪的声音。
nbsp她的声音，有笑，有泪，仿佛有痛苦，也有释然。
nbsp她在啜泣，却在微笑：
nbsp“假如我不曾在麦田上看到那位英姿飒爽的骑士，假如我不曾迈入这个游戏，假如我在面具先生面前决定了屈服……”
nbsp“假如我一辈子都是一颗摇摇欲坠的苇草，假如我一直围绕着大人物们腆起笑脸，同流合污……”
nbsp“妈妈，假如我不曾见到光明……”
nbsp……
nbsp——那么，那么。
nbsp站在这里的我们，该是多么黑暗、卑劣、胆怯、弱小之物？
nbsp我们要如何向强权挥拳？
nbsp我们要如何向高山生长？
nbsp……
nbsp我们要如何——成为令自己骄傲的——理想之人？
nbsp……
nbsp“滴滴嗒嗒……”
nbsp苏明安垂着单臂，拳头筋骨皆折，尽是血迹。
nbsp他脊背是刺穿胸腹的贯穿伤，脸部残留深刻割痕，就连右耳都不再完整。
nbsp而粉发人，完好无损，行动自如。
nbsp现实不是热血故事。
nbsp不可能他身后背负着无数人的期许，就能热血爆种，最后一刻抛出20点大成功，狠狠击败粉发人。
nbsp身为普通人，他已无力挥拳，但他却没有放弃，而是使用了最后的力量——李子琪的能力“制造水果”。
nbsp一颗鲜红、美丽的苹果，出现在了粉发人的脚下。
nbsp“咚”地一声！
nbsp苹果向上飞去，击打粉发人的下巴，让他/她微微一仰。
nbsp仿佛，这是李子琪最后的含恨一击。她没有剑，没有枪，只有一个苹果。
nbsp“咣当——！”
nbsp粉发人收起镰刃，并未继续追击，平静地望着瘫坐在地的苏明安。
nbsp许是最后的苹果让他动容，粉发人发出雌雄莫辨的声音：“算了，你如此顽强，我便给你一个痛快的死亡。”
nbsp他从怀里拿出一柄枪，对准苏明安心口，“砰”地开了一枪，随后转身离去。他本不欲浪费子弹，但是，现在不一样。
nbsp黑暗的室内，再无声息。
nbsp仿佛一切已是静止，一切已是结束。
nbsp千琴的尸体冰冷，与中枪的苏明安倒在一起，两人的鲜血流淌而下，血流成河。
nbsp“簇簇……”
nbsp片刻后，却有响动之声，“少女”缓缓爬了起来，仿佛不死的魂灵。
nbsp苏明安缓缓爬了起来，捂着巨痛的胸口，从自己脖颈下扒拉出一条金色的坠子，那劣质的金属片上，镶嵌着一枚子弹。
nbsp开裂的纹路，彻底遮蔽了“妈妈最骄傲的大明星子琪”一行字。
nbsp“……被你救了一次啊……”他攥着破碎的坠子，沙哑道：
nbsp“李子琪……”
nbsp他拖着濒死的身躯，爬到粉发人刚刚离开的地方，这里残留着几块布匹，是他刚刚进攻时竭力撕下来的，也是他真正的目的。
nbsp现在他必死，不必再担心高维。
nbsp他攥着粉发人的布匹，发动了“心脏之血”的追溯历史的效果。
nbsp……
nbsp眼前是一片紫红色的深雾，以及，一位粉发披肩的少女，身着短裙，气质绮丽。
nbsp这个粉发人……来自梦境，是布丁的人。
nbsp也就是说，就连徽碧都是布丁的弃子吗？
nbsp……
nbsp“心脏之血”的效果很快消失，梦境的防御力很强，无法追溯太多，好在信息很关键。
nbsp苏明安重新睁开眼，缓缓靠在死去的千琴身边，闭上双眼。
nbsp……结束了。
nbsp血流满地，尸体铺陈一路。
nbsp他来到这个时间节点前，从未想过，自己会经历这样的过去。
nbsp他倚靠着已经失去体温的千琴，恍惚间，仿佛回到了自己最弱小的时候，第一世界的地下室，他也是这般静静地在黑暗里等待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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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然而，等待死亡，却不代表他们输了。
nbsp身为一介普通之身，他却被很多很多人……送到了这里，送到了真相面前，得知了苏琉锦的谋划，得知了粉发人的背景。
nbsp他站在最高处太久太久，沐浴着光明太久太久。
nbsp——这是他很久，都没有感受到的，来自人们的“光明”的可贵。
nbsp……
nbsp假如“我们”不曾见到光明。
nbsp又怎会狂想挣脱黑暗？
nbsp不分高低贵贱，不分美丽丑陋，不分伟大卑微。
nbsp这就是“苇草”们的故事。
nbsp——这就是“我们”的故事。
nbsp如此惨烈，如此疼痛，血流成河，我“可恨”的理想啊……
nbsp……
nbsp柏拉图《洞穴寓言》中，走出洞穴看到光明的真相的囚徒，返回后反而被人们视为疯子。人类追求真理、美好、光明的过程，往往伴随着与世俗、平庸、乃至痛苦。
nbsp光明揭示了世界的不完美与人性的局限，这种清醒本身就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nbsp未曾见过光明的人，受限于环境和认知，反而可能陷入一种“被决定的安适”，贬斥异常，贬斥理想。
nbsp然而，《西西弗的神话》歌颂了在荒诞中不断推石上山的英雄，在看清世界的无意义，在认识到存在的荒诞与困境后，依然选择有意义地行动——
nbsp——这样的人类，才是对“见过光明”这一事实的最高敬意。
nbsp……
nbsp“……”呼吸渐渐微弱，心跳渐渐放缓，死亡的寒冷逐渐攀上。
nbsp坠子温凉，胸口的锡心和折纸星星安然沉睡。
nbsp满身是血的十九岁青年凝望着漆黑的天花板，勾了勾唇角，闭上双眼，摊开臂膀，彻底沉入了平静的死亡。
nbsp……
nbsp“叮咚！”
nbsp【十二故事·“假如我不曾见过光明”完成度：100%】
nbsp……
nbsp鲜红的苹果，静静躺在天花板上。
nbsp他们没有剑，没有枪。
nbsp他们手里，只有一个飞翔的苹果。
nbs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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