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桑梓地，骨肉戕，九重恩义薄如霜[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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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一激，只觉一股寒意自脊背窜起，通体凉津津的。

    nbsp她略略侧首，对紧随其后的进忠低声道：“既已斩草，必要除根。金简留不得。”nbsp稍顿，她眉尖微蹙，掠过一丝极淡的恻隐，“只是……金氏落得这般田地，报应也算足了。待查办金简的旨意下来，你多费些心，务必一丝儿风声，也不准透进永巷去。”

    nbsp进忠垂手躬身：“奴才省得，主儿放心。”

    nbsp魏嬿婉扶着春婵的手，款款坐进那顶杏黄暖呢、金线盘螭的四人抬舆。待得舆轿稳稳升起，视野陡然开阔，却依旧是，重重叠叠、望不到头的朱甍碧瓦、金顶红墙，巍峨森严一如往昔。只是底下行走的宫人内侍，此刻望去皆如蝼蚁般渺小，远远瞥见舆轿仪仗，便慌忙垂首躬身，急急避让至宫道两侧。

    nbsp“给令妃娘娘请安——”

    nbsp“奴才/奴婢恭请令妃娘娘金安——”

    nbsp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云鬓。触手所及，是累丝嵌宝金凤钗冰冷的羽翼，是东珠点翠步摇沉甸甸的凉意，是赤金嵌珊瑚钿子硬挺的轮廓，满头珠翠，光华流转，不亚金氏盛年。

    nbsp一阵穿廊风拂过，隐隐约约，将两个小宫娥的私语，断断续续送入了魏嬿婉耳中：

    nbsp“听说攒够一百两，就能去永寿宫当差，伺候令妃娘娘！”

    nbsp“一百两？天爷！咱们一年的月钱才几个大子儿？你莫不是哄我？”

    nbsp“千真万确！”nbsp先头那个声音急切起来，透着压抑不住的向往，“且都说令妃娘娘是菩萨心肠，待下最是宽和仁厚，永寿宫里头的份例、赏赐，样样都是顶顶拔尖儿的！若是真能进去，莫说自个儿体面，就是家里爹娘兄弟，也……”

    nbsp“唉……”nbsp另一个声音却泄了气，满是沮丧，“宽和仁厚，那也得有福分近身伺候才算啊。一百两……我便是夜里不睡，偷偷接了浆洗的活计，手指头都泡烂了，也才勉强攒下二十两，还差着老大一截呢！那永寿宫的门槛，金镶玉砌似的，岂是咱们这等命小福薄的想得就想的？”

    nbsp“说的也是呢……一百两……那得是多大一堆银子？”

    nbsp两个声音渐渐低落下去。

    nbsp魏嬿婉黛眉微颦，美目轻合，低声道：“春婵，本宫身上……颇觉沉疴。你且去寻一趟齐汝，讨些对症的药来。”

    nbsp春婵立时会意，躬身趋近：“主儿可是要些驱寒除痹的方子？”

    nbsp“正是。”魏嬿婉颔首，复又睁开眼：“需见效快些的止疼方子，祛风除湿的药性务要稳妥。”

    nbsp春婵心领神会，肃容颔首：“主儿放心，奴婢此事定办得妥帖。”

    nbsp永珹于阿哥所中，骤然闻得生身之母被贬谪永巷，登时心胆俱裂，顾不得仪容体统，更不待侍从跟随，踉跄着便从阿哥所奔出，一路穿宫过院，直闯至养心殿外。

    nbsp进忠远远觑见，心下便是一紧，慌忙抢步上前，伸臂小心拦下，一面急急使眼色，一面压低了嗓子劝道：“哎呦我的小祖宗！这地方岂是此刻能来的？皇上这几日心绪正自不豫，龙颜含怒，一丝火星儿便能燎原！您这般闯撞进去，没的白白引火烧身，迁怒于己身，岂不是天大的冤枉？快请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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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永珹闻此，脚步微顿，眼中酸涩，只觉万念俱灰。他对着进忠略一拱手：“谢公公指点回护之意。只是……事到如今，永珹心中，早已是寸草不生，万念俱寂，亦再无可惧可失之物了。若今日不能面叩圣颜，拼死一争，只怕……只怕来日我那身陷囹圄的额娘，并两个尚在稚龄、懵懂无知的幼弟，便要生生在那永巷绝境之中，受人磋磨，油尽灯枯，性命难保！公公，此乃剜心之痛，锥骨之恨，永珹实无退路矣！”

    nbsp言毕，他再不犹豫，猛地一撩石青蟒袍前襟，双膝重重跪落在那冰凉的殿阶之上，仰首向着那紧闭的朱红殿门，朗声呼告：

    nbsp“不孝儿臣永珹，惶恐万死，泣血叩见皇阿玛！求皇阿玛开恩！儿臣深知，额娘母家罪孽深重，触怒天颜，然其首恶既已伏诛，人死如灯灭，万般罪愆，亦当随之烟消。万望皇阿玛垂怜，念在八弟、九弟年幼无辜，嗷嗷待哺，稚子何辜遭此连坐？恳请圣心慈悯，将额娘迁出永巷那等绝地！不拘何处冷僻宫室、简陋偏殿，但求得一隅容身，遮蔽风雨，使两位弱弟得以苟全性命，平安长大！儿臣永珹，此生别无他念，甘愿自请褫夺一切爵禄恩荣，贬为庶人，为皇阿玛效犬马之劳于草野之间，或圈禁高墙，终老此生，亦或充作苦役，披肝沥胆，只求换得额娘与幼弟一线生机！儿臣此言，字字肺腑，天地可鉴！伏惟皇阿玛圣裁！”

    nbsp殿宇深寂，皇上正独对御案上孝贤皇后小像凝睇。画中人眉目宛然，含睇若笑。然案头地下，素宣狼藉，尽是揉皱撕碎之稿，墨渖犹泫，字字断肠：‘十年生死两茫茫、‘泪咽却无声、‘只向从前悔薄情...

    nbsp忽闻“砰”然一声，帝掌猛击紫檀云龙御案，震得案头供奉的铜胎画珐琅缠枝莲纹烛台亦簌簌乱颤。

    nbsp“进忠！”

    nbsp进忠闻声，虾躬碎步，急趋入内。

    nbsp“你如何当的差？！朕养尔等奴才，所为何用？再令朕闻外间半分聒噪，你的项上人头，趁早别要！滚！”

    nbsp进忠冷汗涔涔，对着廊下噤若寒蝉的小太监，狠剜一眼，压声斥道：“没眼色的蠢材！还不速将四阿哥‘请回阿哥所？等着皇上摘了尔等吃饭的家伙么？！”

    nbsp二小监如蒙大赦，复心惊胆裂，惶应一声“嗻！奴才们得罪了！”，便硬着头皮抢步上前，一左一右欲搀永珹。

    nbsp永珹骤然挣起，石青蟒袍于撕扯间凌乱不堪：“皇阿玛！皇阿玛！稚子何辜！稚子何辜——”

    nbsp呼声凄厉，一声惨过一声。

    nbsp二监使出死力，几是半拖半架，将其强行曳离。永珹犹自挣扎，双目泣血，紧盯向那扇紧闭的朱门，忽而一笑：“桑梓地，骨肉戕，九重恩义薄如霜！何如黎庶蓬门里，天家父子作寇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喜欢。

第171章 桑梓地，骨肉戕，九重恩义薄如霜[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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