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 39 章[2/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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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一座面阔恢弘的庭院，院门的木额上书古朴的楷体——瀑布院。白衣人背着深见跨入大院，石径曼生夏草，萤火在红瞿麦的花叶间翻飞。中庭宽阔非常，广池生辉，池边铺陈白砂，怪石嶙峋，夜里池水拍岸，声如海浪。

    两人在池边坐下，小声说着话。话音白勒全然不曾听过，不知是何方何时语，却奇妙地懂得话中之意。

    “师父，我还没有学完你的本事，我不想出师。”

    原来白衣人就是深见口中的师父。白勒心中一时不知作何感想，为什么深见的师父和自己长相如此肖似？

    “你看那块石头。”白衣人开口，连声音都与白勒别无二致。他指着湖边一座怪石，造型独特，宛如鲤鱼腾跃。

    “那是一块鲤鱼石，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鲤鱼跃龙门，修行终有所成。我一直想着等你哪一天出师了，就带你来池边，告诉你那块鲤鱼石的寓意……”

    “我不懂，小的时候，亲王带我去金堂拜你为师，我分明不是你族中子弟，你为什么要收下我？”

    “这座院子，”白衣人说，“是族中先辈所建，池塘是他们挖的，仿大海造景，以怀念远在重洋之外的故乡。我的家乡，在海的另一边，那是一片富饶强盛的土地。家族因在争斗中败北，远渡东瀛，却始终是寄人篱下的外来客。献出一切我们所能献出的，是东道主收留我们的要求。”

    潋滟池光下，白勒发现深见脸上晶亮一片。

    他胡乱抹着脸，声音抽噎：“我是小偷！我是小偷……”

    白勒抬手握住深见肩膀，手指却从他身体中穿过。

    “从明天起就不是了，”白衣人说，“天就要亮了。”

    分明是在深见的幻境里，天际却随着白衣人话落，镶起一道白边，转眼日头高照，已是天明。

    场景又是一变，三人进入一处室内，除却一方矮几、两张坐席，堪称家徒四壁，甚至连拉合的纸门上，虫蛀的破洞都没有修补。

    白衣人与深见对座几案，环视一周，对深见笑道：“一点家的样子都没有，怎么像随时都会离开一样？”

    白衣人顶着白勒的脸微笑，令本尊倍感怪异。连白勒自己都没见过自己笑起来的模样

    深见神情冷漠，与上一个场景恍若两人，漠然道：“有什么事？”

    这番态度转换，似乎白衣人也没想到，他沉默片刻，说：“为陛下举行泰山府君祭的事，由我代替你完成吧。”

    “为什么？”深见紧盯着他师父，“因为这是项重要的祭典，不能让我的风头盖过文家吗？”

    “你觉得我是这样想的？”

    “为什么不会这样想？”

    “好吧，”师父妥协道，“那你就自己主持好了。”他站起来，像是没有多余的话可说了，打开拉门，檐廊外的庭院空寂而荒芜。

    “我送你一样东西，”师父临走前又说，“在码头的船只上，有一张卜算盘，借助它的力量祭冥主，可以事半功倍。”

    启程去码头前，深见从他分文不存的家中翻出一支被小心保存的匣子，打开滑盖，里面是白勒曾在深见位于川城人民食堂的单身宿舍里见过的那把花纹遍布的青铜剑。

    深见佩剑来到码头，那里停泊着一艘高大的楼船，旌旗摇曳，兵士束甲。船上有一位紫衣贵人，见深见到来，立刻会意：“文大人存的东西？就在仓库里，你自己去找吧。”

    库房在船舱深处，那人带深见过去，跨过重重门槛，终于到了。库房连盏油灯都没有，漆黑一片，深见甫一走进去，紫衣人顿时眼疾手快将门关上！啪地落锁！

    没来得及跟上的白勒：“？？？”

    木门兵梆一响，是深见在捶门：“你做什么？！”

    紫衣人上了一道锁，又悠然地上第二道、第三道，劝慰道：“和我没有关系，是你师父拜托我的。京城里大妖盘踞，危机四伏，你师父让我将你一路带到海外避难。你知道西边的大唐帝国吗？我们要出使大唐，没有三年五载回不来。”

    上了三道锁，还有第二扇门，一路锁到甲板上，任是天兵天将也逃不出囹圄。

    站在甲板上都能听到库房门被撞得砰砰响，白勒都能想到深见头破血流的样子，自己的头也跟着痛起来。

    海浪拍打船舷，甲板摇晃不止。暴风雨已经降临，远处的陆地湮没在晦暗交替之中，电闪雷鸣，长云里仿佛翻踊这一条飞龙，雷电与鳞甲摩擦出流星一般的火花。

    白勒终于明白了，这就是深见口中，在远处看着老师死去却无能为力的那段记忆。深见恐怕就是这样来到了大唐，带着他的青铜剑度过千年光阴。

    白勒像一道灵魂，飘在甲板上，心想得找个办法将深见唤醒。

    异变顿生！只听一声破空巨响，剧烈震荡，九重门锁被劈得木条横裂，深见提着青铜剑，披头散发从烟尘里走出来，额角渗血，形如恶鬼。

    紫衣人大惊：“来人！来人！”

    兵士从四面赶来，手持刀剑将深见团团围住。

    紫衣人又说：“等一下，不要伤人！”

    楼船随波晃荡，紫衣人苦口婆心对深见道：“你怎么不相信自己的老师呢？对付个把妖魔，他还不行么？”

    深见的脸，罕见地愤怒扭曲。在川城的他几乎从不会如此失色，时光如梭最终为他披上了厚重的盔甲。

    “如果有把握，他会用这种手段逼我离开吗！”

    紫衣人哑口无言，破罐子破摔道：“我们已经离岸还很远了，总之游是游不回去的。”

    白勒一个不存在的人接嘴道：“你不是会叠纸做船？”

    这是深见在宿舍里待得究极无聊，给他展示的小伎俩，当时还十分得意洋洋。

    满船没一个听见他的声音，唯有深见向他看过来，四目相对，时空的隔阂被打破，千年后的记忆此时被唤醒。

    深见道：“师父？……不，你是小白！”

    随着他的话，白勒的虚影凝实，出现在了众人眼前。

    因为白勒不曾出现在深见的这段记忆里，先前他是虚无的。然而在得到记忆之主的承认后，他也拥有了实体。

    紫衣人：“这又是谁？！来人，快来人！”

    深见撕衣抛入海浪中，衣片化大，包裹空气飘在海面上，化作一叶浮舟。

    “小白！”深见大喊，伸手朝他冲过来，白勒紧抓住他的手，两人纵身跳入茫茫大海中。

    紫衣人大惊失色，伏在船舷上看，发现两人被衣片化的浮舟载着，往陆地方向漂去，愤然一锤船板，高声喊道：“我听说你已经不和文家来往了！你到底是恨你师傅，还是恨你自己！”

    深见的声音随舟远去：

    “我要去救他！”

    星夜下，大海喧腾如沸水，两人紧紧揪着衣片，又抓着彼此的手。浪花随时张着血盆大口要将这叶小小的浮舟吞没，然而柔软的衣片却坚定地托起他们

    深见开怀大笑，声音震动着白勒的胸腔。他的额上依然淌着血，然而神情间已有了川城时的狡黠与聪敏。

    “小白！”深见对着白勒耳朵大叫，几乎把白勒喊聋了，“我要去救我的师父了！”

    深见无比开心，从前的一千个日日夜夜，他连睡觉都没做过这样的美梦。

    “好，可是……”白勒的声音穿过浪声。

    “你想说什么？这一切都是假的？”深见毫不在意。

    “不！”白勒抓着他的手，将人扯过来，嘴唇贴上他耳垂，“净居路高中还有二十分钟就要放学了！”

    一道惊雷劈下。

    深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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